12、血腥气

  但是她感到难堪。

  自嘲与被别人戳穿的感觉,是完全不一样的。更何况,对面还是一个,她从来就不喜欢的人。

  “你难道没有这种时候吗?”她用怒气掩饰难堪,气势汹汹地问道。

  “我?”

  林照野像是有些惊讶,挑了挑眉,又确认了一遍,“你问我吗?”

  “对啊。”梁月听说,“怎么?太久没人问过你这种问题,受宠若惊了?”

  林照野笑了一下,没管她攻击力拉满的语句,慢悠悠道,“不好意思啊,你问错人了。”

  “这种软弱无力,想割舍又割舍不掉的情绪……”

  “我还真的,”林照野顿了顿,依然嘴角依然噙着笑意,眼神却是平静冷漠的,轻声道,“从来没有过。”

  梁月听一顿,被他话里隐藏的冷漠镇住,偏头看了他一眼。

  “怎么?”他似笑非笑地回看她,问,“觉得我冷漠?”

  梁月听没答。

  林照野转着手里的汽水瓶,骨节分明的手干净利落而又熟练地把玩着,随口道,“不冷漠会得到什么下场?”

  “像你吗?”

  “一边想着要逃离,要远离,要离开这一切,一边又被锁链缠住,束缚,作茧自缚?”

  梁月听心脏砰砰直跳,僵在原地。

  虽然她很不想承认这一点。

  但他是对的。

  梁月听一直都陷在这样的困境里。

  她既想不管不顾所有,专心做一个自私自利,唯自我主义至上者,以此来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,却又始终放不下那点微弱的羁绊,譬如父母,譬如过去,在两种状态之间反复纠结,唾弃自己,反倒让自己更难过了。

  见到她的第二眼,林照野就看出了这一点。

  清晰,果断,如同她咽下那颗苦味的花椒,如同他那句了然的“没劲”。

  清醒而又毫不挂心,譬如一场隔岸观火。

  “你想一劳永逸吗?”

  漫长的沉默过后,他这么问她。

  林照野看着她的眼睛,“你想以后都不再被这些东西困扰吗?”

  梁月听顿了顿,嘴唇抿紧,没有说话,但眼睛里却透露出了狐疑的神情,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渴望。

  她实在被这些东西困扰太久了。

  反复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冷漠的人,反复让自己不要再陷入从前的困境中,却好像总是失败。

  她早就不想再在意别人的想法了。

  林照野看着她的眼睫颤动着,忽闪忽闪,在那张总是充满警惕和敌意的脸上出现近乎茫然的神色时,缓慢地凑近她。

  两个人的鼻尖差一点就要碰到,少年因为动作而带起的风轻轻停在她身边,扬起耳边的碎发。

  他看着她,从眼睛到嘴唇,停顿几秒后,又回到眼睛,缓慢启唇,一字一句地低声道,

  “把你的记忆想象成一本书,找到那些让你痛苦的东西在哪一页。”

  他的声音低而缓,明明只是普通的语句,却好像有某种蛊惑力,让她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话语去做。

  “找到了吗?”他问。

  梁月听轻缓地点了点头。

  “然后……”林照野凑得更近了,说话时带起的风和呼吸都几乎要扫在脸上。

  他看着她,继续道,

  “撕掉它。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“优柔寡断的人是走不长远的。就算走远了,也会有看不见的细线拉扯着你,不许你再往前一步,不然就会被勒得血肉模糊。”

  “你可以留在过去,可以念旧,可以对那些记忆念念不忘。”

  “但是,总有一天,你会发现,那里其实只有你一个人。”

  这个场景后来成了梁月听很多痛苦的梦境里,唯一一把醒来的钥匙。

  少年的身后是旋转木马,摩天轮,买糖果的小摊,等等等等,所有世界上最能让人感到快乐的东西,但他的面孔冷淡如旧,话语像一把利刃,割开她那些最后藕断丝连的眷恋,让那些碎掉的纸页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  林照野是对的。

  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以外,她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。

  -

  时间转瞬而过,夏日的太阳落到了离地平线不远的地方。

  林照野依旧百无聊赖地坐在游乐园大道旁的长椅上,看陈小雅的母亲开车进来接她,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与梁月听眉眼有几分相似的男人。

  瘦高,羸弱,戴眼镜。

  相似的只是眉眼,林照野眯着眼想。

  梁月听身上可没有他那种唯唯诺诺、卑躬屈膝的气质。

  陈小雅爬上后座的儿童座椅,驾驶位的女人回身,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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