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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白翎一眼认出了领队的二人,左侧的男子面容秀丽,一袭染墨白衣、朱红配饰,头戴羽冠,长发点缀鹤翎,显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偃鸣道君。

  在他身旁,则是一个怒目横眉的中年女修。不是她有多么生气,而是生来长着一张生气的脸。

  此人更是老相识:和白翎裴响在魔域同行过一段的连珠真人。

  白翎看向他们身后,并无傻大个的身影。以前跟着姑姑寸步不离的力士,记得名叫阿纲的,现在已不知身在何处了。

  再看其余弟子,男女老少不一,如无意外,都是白翎百年前拜访萧缘时,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。

  若想突破重围,要么闯问镜一脉,赌连珠真人顾念旧情;要么闯悬壶一脉,赌他家没有唐棠那样武德充沛的医修。

  白翎分析完了场上局势,只能说尚未发现生门,无一不是死路。

  他干脆先抱臂看戏,听听二圣相见,有无八卦猛料。不过,他往旁边一瞥,见裴响俯视着掌心。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灰雾,在他手里聚了散、散了聚,发出细碎的金属摩擦音。

  可惜眼下不是讲小话的好机会。

  白翎歪了歪脑袋,没来得及发问,听见是非道君感慨道:“多年不见,不料你我重逢,竟在故乡啊。”

  太徵道君说:“不料?背地里算卦算得抓耳挠腮吧,是非。”

  “……”是非道君维持着春风得意的笑容,道,“冤枉,实在冤枉。我还真没算你——旧友重逢,乃是意外之喜。”

  他说罢突然变色,手拍玉板,直指裴响:“大胆狂徒,尔负戴罪之身,焉敢来求识海钥!可是存了不服刑罚的忤逆之心?”

  众目睽睽,上千道视线齐聚于裴响身上。他却恍若未闻,潜心感应着指间的灰雾,直到白翎轻轻碰他:“阿响?”

  不回话定会被扣不敬师长的帽子,到时候有理也成无理了。

  但是,谁爱敬是非谁敬,白翎扬声说:“道君您的意思是,为了捉拿一个严格履行规章制度、跟着我这雇主来办事的笑忘门门客,要这样大动干戈,请来好几脉的仙友围困追杀?知道的说您是抓个晚辈,不知道的,还以为您要集结多方之力、铲除某位道君呢!哈哈哈哈!”

  他嗓音清亮,笑声更是穿越云霄,回响在众人耳边。而且白翎话里有话,故意把是非道君架起来烤,太徵道君闻言,虽目不斜视,但也勾起了一分冷笑。

  她道:“别扯幌子了,是非。要杀要剐,看你能耐如何!”

  双方既已心照不宣,开战只在瞬息之间!太徵道君话音刚落,两边人同时出手。

  是非道君的玉板高悬,喝令座下:“乱党逆贼,尽数伏诛。然罪魁祸首,是为太徵,今日请诸君勠力,将其镇杀在此!”

  他口中的“乱党”,专指新派。白翎暗道不好:在太徵道君来传授他们搜魂术期间,是非道君亦抓住这一机会,对新派发难了。

  道场势力倾轧,太徵道君却未得到丝毫风声。由此可见,是非道君伺机已久,新派恐怕真的已凶多吉少。

  一时间,太徵道君眸光微动,神色未变,然杀心暴起。

  她斥道:“走!”

  法杖点地,柳树生根发芽、见风就长,霎那种满了霁青河岸!无数根柳条捆住白翎裴响、还有一干搜魂师们,飞速传递往岸边。

  白翎无从反抗,只能回望一眼。

  两列仙班如潮水分流,追袭而来。但在叶府的前庭里,凭空升起了一座山岳——那是太徵道君的分神,浩瀚古意奔向八方,把满天红衣冲得猎猎作响。

  山峦犹具人形,正是太徵道君的真容。并非妙龄女子,而是一位老人,毫无腐朽之气,唯有不尽的巍峨静默之意,令万籁失声。她似站在岁月的高处,俯瞰一众蝼蚁,而后弥山亘野的柳树迅猛生长,形成了观音千手!

  每一只手心,皆睁开一只眼睛,如同搜魂时,被剖开的柳叶。柳条又从中生出,不断不绝,生生不息,握在千手掌中,仿若长鞭。

  修士们各亮兵刃,仰望着轰隆巨物。

  偃鸣道君首当其冲,亦幻化分神,显出一只仙鹤,围绕高山盘旋。仙鹤展翅,遮天蔽日,霞光黯淡,恰逢一点残阳欲尽时。

  一声鹤唳扶摇上,方圆百里,万鸟来朝。白翎紧咬牙关,堪堪承受住了此道音波,旁边的搜魂师们却惨了,一个个耳孔流血,七荤八素。

  与此同时,太徵道君举起千手,挥鞭迎敌。长鞭狂舞,如灵蛇奇袭,柳叶成雨,似万箭齐发!

  滚滚烟尘腾起,笼罩了整座叶府。其间闪烁着灵光、剑影、宝华、法象,更有一蓬又一蓬血雾,泼洒着走石飞沙。

  天崩地陷,白翎和裴响终于被送到了岸边。日暮时分,天空变成了苍茫雄浑的深紫色,即将入夜。

  河水汤汤,因交战刮起的狂风,涌起了层层巨浪。水汽扑面,白翎听着咆哮的潮涌声,一时毫无头绪:太徵道君让他们找旧河郡,问题是,旧河郡在哪啊?

  难不成——在这水下?!

  下一刻,无数道寒光飞至,追兵赶上来了。裴响单手握拳,一直如影随形的灰雾陡然凝成了千百银丝,将寒光尽数击落!

  银丝融成铁水,形成一把汩汩流动的碎剑。白翎脱口而出:“花谕!”

  他的欣喜不加掩饰,空中碎剑亦和多年前一样,向他轻压剑柄,低头见礼。但此时无暇叙旧,竟有三家派系,一齐来捉拿二人:正是伏念、问镜、悬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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