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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指着封面上的墨蓝道袍青年,指尖落在他身边的批注上,问:“这怎么有错别字?斩月……不是展月吗?”
“哪有错别字,不可能有错别字!这套精装本可是愉少爷您家冠名出品的呀。”店主爱惜地抚摸着画本,念叨道,“仙师他行侠仗义的时候,墨蓝法衣七剑环身;赴宴与民同乐时,则金冠赭衣,尽显风范……为了感念他除魔卫道,扉页选取了蓝衣法相……”
白翎不忍心向他揭穿,“金冠赭衣”的那位其实是神棍冒名顶替的,问:“仙师改过道号吗?”
店主道:“没吧,道号哪能随便改,他一直叫这个。”
白翎心中有数,暗暗点头。
展月老祖在“忘川渡劫”之后,把道号改了个同音字,实在奇怪。
霁青道场的传统中,“月”常指代魔域,因为魔域的天空没有太阳和星辰,只有三轮月亮。
白翎以前先入为主地认知了“展月老祖”这一人物,不曾察觉问题,现在有“斩月仙师”作对比,才感到内涵的变化。
裴响说:“师尊不曾提及此事。”
白翎挑眉道:“看来太徵道君也没放过他,抹掉了很多细节记忆嘛。”
裴响问:“何不彻底清除?还让师尊知道了忘川渡劫。”
“渡劫的事抹了,就解释不了老祖给自己关禁闭、整整一千年不见他咯。除非把关于老祖的记忆从头到尾全剪了——啊,和你之前一样。可是顾怜没有我这么好的师兄,他会发疯的。”
裴响点点头,表示赞同。
店主听得一头雾水,抱着连环画不敢多问。
檐下的铃铛叮叮作响,新的客人进门了。
店主迎上去接待,白翎心有所思,望着货架上的小玩意儿出神。
然而,店主走过去后,一直没发出声音。正当白翎感觉不对时,裴响拉了拉他的袖口,说:“师兄。”
“嗯?”
白翎不经意地抬眸,发现门口逆光而立的人,一袭墨蓝道袍,通身仙风侠气,竟是斩月。
狭路相逢,白翎拉着裴响后退两步,隐藏在货架后面,暗中观察。
只见斩月轻装简行,周身别无他物,唯有七把小剑首尾相接,环绕着他飘动。
白翎知道那七把剑,每一把都沾满魔族鲜血,以月引潮汐命名,什么“微澜”、“伏波”之流,全是三点水作偏旁的字。
白翎本想伺机跟裴响介绍一番,加固自己博学多识的形象,结果仔细想想,全记混了,索性抛诸脑后,专心盯着老祖。
“劳驾,请问贵店有无竹蜻蜓?”青年温和询问。
店主终于反应过来,点头如捣蒜:“有的仙师,咱这的孩子都爱玩,家家户户都会做!您尽管挑!!”
男人把整个货柜抱过去,激动介绍。
斩月却笑着抬手,道:“不必如此,我都明白。我儿时也爱玩。”
店主羞得脸红脖子粗,只恨分身乏术,不能一边陪着仙师,一边去把一家子人喊来。
他问:“仙师买此物作甚?莫不是有家室了……孩子都有了吗?旧河郡居然没听闻喜讯,我等还未向您道贺呐!”
“这个啊……不算家室。勉强算孩子?罢了,还是算家室吧。”
斩月流露出罕见的为难,指尖挠了挠鬓角,道,“我此行前来,将弟子一个人留在道场,以防魔族进犯。他很不高兴,所以我答应过他,多带些家乡的特产回去,最好是吃的玩的。喏,你看,买这一堆了。估计不够。”
他将手一拂,桌上浮现琳琅珍奇,又把袖一摆,东西收起不见。
店主恍然大悟:“原来是梦微道君,失敬失敬!我这还有许多新奇玩意儿,您看用不用得上……”
店主钻进隔间,翻箱倒柜去了。
斩月挂着无奈的笑意,将颜色不同的竹蜻蜓放在一起比较。白翎望着眼前一幕,心知肚明:斩月费心搜罗的所有特产,最后都没送到顾怜手中。
“两位盯着我许久了。不妨,来提供些建议?”
突然,斩月看着手头的玩具说道。他说罢瞥向货架后,心平气和地端详着白翎和裴响,问:“我们是不是见过?好有眼缘。”
要说见过,唯有他上次突破心境的桎梏,被天雷异象吸引到叶府了。
白翎先一步走出阴影,笑道:“在下叶念愉,参见仙师。”
裴响亦行礼道:“叶忘止。”
斩月抬手示意免礼,说:“原来是两家的公子。来买东西?我一起付账吧。”
白翎微讶,不知他怎么认得两个少爷。
斩月上次返乡都是两百年前的事了,两个少爷的爷爷还不曾出生。
不过他客气道:“应该我们为仙师结账才对。没在筵席上迎接仙师,嗯……让仙师见笑啦。”
斩月道:“这有什么。我不也找人代劳了吗?”
他选好了竹蜻蜓的款式,见白翎和裴响两手空空、确实没相中什么,于柜台上留下一点碎银子,又在唇前竖起食指,作了个嘘声的口型,带着两人悄悄走到街上。
今夜闲着的居民都去叶府凑热闹了,万人空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