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8章 “议和”
次日卯时三刻,晨雾未散。
在十二名藏兵簇拥下,良尔吉踩着泥泞山道向清军大营进发。
沿途碉楼里值守的藏兵眼神涣散,若非监军手持皮鞭来回巡视,这些士兵怕是早已作鸟兽散。
距清军营地尚有十里之遥,沉闷的火炮轰鸣便如滚雷般炸响,间或夹杂着石砌碉楼轰然崩塌的巨响。
山道崎岖难行,二十余里路竟跋涉了近两个时辰。良尔吉目睹藏军颓势,投奔之心愈发笃定。
为防误击,良尔吉特意命人展开三丈长的白布幡。
清军斥候发现异动后,立即骑着自行车疾驰回营禀报。
兆惠架起单筒望远镜,镜片中白幡翻飞,当即抬手示意:"停火!"
踏入清军营地,良尔吉目光扫过道路两侧,甲胄锃亮的兵勇持枪肃立,军阵如山岳般沉稳,肃杀之气扑面而来。
当良尔吉望见那位身着玄色战袍、不过而立之年的兆惠时,心中震撼难抑——大清竟让如此年轻人执掌精锐,国力之强可见一斑。
"久仰兆将军威名!"良尔吉抱拳行礼,目光诚恳,"莎罗奔土司命我前来,愿与将军共商罢兵之策。"
兆惠微微眯眼,本欲以雷霆之势踏平金川,但转念一想: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,既能节省宝贵的弹药,又可避开多变的气候。
此地山高路险,弹药补给本就艰难,若突降暴雪,战局恐生变数。
思忖间,兆惠已大步迈向营帐,同时示意良尔吉进入,其余人等在外候命。
营帐内兽油灯摇曳,良尔吉撩袍跪坐,直视兆惠锐利目光。
"实不相瞒,在下乃莎罗奔首席谋士,早对那莽夫深恶痛绝。"
良尔吉指尖叩击案几,字字带恨,"此人暴戾嗜杀,屠戮邻寨妇孺,强征青壮充军,如此倒行逆施,岂能共谋大业?"
说罢猛然起身,"末将愿率家族三十余口归降,更可劝莎罗奔献城!只求将军保全我们全家,若蒙不弃,愿为将军帐下谋士,效犬马之劳!"
兆惠摩挲着腰间虎符,冷笑道:"口说无凭,本帅如何信你?"
"将军但观沿途藏军疲态,便是明证!"良尔吉突然掀开帐帘,指着远处摇晃的碉楼,眼中闪过精光。
"且我自幼研习《孙子兵法》《武经总要》,对大小金川地形隘口了如指掌,更熟稔西藏、青海的部族纠葛,甚至缅甸山川气候、准噶尔的骑兵习性亦烂熟于心。
若能追随将军,定能在军机要务上有所助益!"
这话如重锤敲在兆惠心上,兆惠搁下虎符,鹰隼般的目光陡然发亮。
大清边疆战事未休,若真有此等熟知异域的谋士,无异于如虎添翼。
"若所言非虚..."兆惠摩挲着下颌,"你全家性命本帅自会保全。
至于入我帐中为谋,且看你拿下勒乌围官寨的真本事。"
良尔吉眼底掠过一丝喜色,旋即抱拳:"请将军赐笔墨!"
良尔吉伏案疾书,墨迹如刀:莎罗奔投降后可保土司之位,世袭罔替。
私产分毫不动,但须裁撤七成兵勇,拆毁半数碉楼,并赔偿清军损失白银百万两、牛羊万头。
兆惠审视着这份契约,故意用朱砂重重盖上帅印,金红印泥在羊皮纸上晕开,似笑非笑道:"待莎罗奔俯首之日,本帅倒要好好听听你腹中的山川舆图。"
良尔吉将文书小心收好,眼角含笑:"明日属下便在勒乌围官寨设下庆功宴,恭迎将军入城。"
待其离去,兆惠望着连绵炮雨中的碉楼群,抬手下令:"继续炮击!"
暮色如墨,勒乌围官寨的碉楼上,暗红的残阳余晖在斑驳的石墙上投下诡异的阴影。
莎罗奔端坐在虎皮椅上,粗糙的手掌紧紧握着镶满宝石的权杖,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清军火炮轰鸣,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。
议事厅内,牛油火把“噼啪”作响,跳动的火苗将众人的身影映得忽长忽短。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良尔吉大步跨进厅内,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,袍角还沾着山间的泥泞。
“王上,不辱使命!”良尔吉单膝跪地,声音中透着兴奋。
“属下已得到清军统帅承诺,只要王上愿意和谈,诸多事宜都可商量!”
说着,良尔吉双手高举呈上宣纸,其上朱红大印在火光下熠熠生辉。
莎罗奔猛地站起身,三步并作两步上前,一把夺过文书,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上面的字迹,嘴里喃喃念着条款内容。
看着看着,他古铜色的脸庞泛起潮红,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。
“果真答应了?”莎罗奔声音发颤,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,有期待,也有怀疑。
良尔吉连忙起身,恭敬道:“千真万确!不过……”他故意顿了顿,观察着莎罗奔的反应。
“清军要求赔偿一百万两白银,牛羊各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