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记者会竖子敢尔
苏明远穿越后的首次记者会,被质疑“文化骗子”。
他脱口而出“竖子敢尔”,想起庆朝言官弹劾恩师时的嘴脸。
竹简展开收支明细,月俸八千,宣纸三百,资助老人两百。
财经记者惊呼:“低于北京平均工资!”
镜头捕捉到“卖艺所得(直播打赏)”时,他淡然一笑:“古今卖艺,皆为一饭。”
“竖子敢尔”的视频却火爆全网,配文“古风怼黑粉”。
十万粉丝涌来,经纪人狂喜:“黑红也是红!”
苏明远望着满屏打赏特效,只觉比殿试放榜时更荒诞。
苏明远被那骤然爆裂的白光刺得眼睑急颤,本能地侧过脸去。这现代宫殿——所谓“新闻发布厅”——穹顶高阔,灯阵森严,强光自四面八方无情倾泻,比庆朝殿试时御座两侧的宫灯阵列更为霸道、更为酷烈,将他牢牢钉在众目睽睽之下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息:昂贵香水的甜腻,电子设备散逸的微焦,还有人群聚集所特有的、带着压力的浊热。他端坐于长桌之后,掌心在光滑的桌面下悄然紧握,指尖冰凉,试图汲取一丝早已湮灭于时空彼端的、翰林院值房青砖的沉实凉意。周遭的喧嚣、快门密集的咔嗒声、记者低沉的交谈嗡鸣,汇成一股无形的潮水,不断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。他像一艘误闯入陌生凶险海域的孤舟,每一道投来的目光都带着审视的浪头。
前排猛地站起一人。那人顶着一头刻意挑染的紫发,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。他胸前挂着的蓝色塑胶牌晃荡着,上面印着几个花哨的字体——“星闻速递”。青年嘴角噙着一丝刻意为之的锐利,声音通过面前黑黢黢的扩音器物(他暗自称之为“聚声铜管”)被骤然放大,尖锐地撕开了厅堂里沉闷的浮热:“苏先生!”他语速很快,带着不容置疑的逼问,“坊间流传一种说法,质疑您这位‘穿越而来的庆朝状元’,不过是个精心包装的‘文化骗子’,靠着贩卖古代人设圈钱牟利。对此,您作何解释?”
“文化骗子”……“圈钱牟利”……
这几个字眼如同淬了毒汁的短匕,狠狠扎进苏明远的心窝。一股滚烫的怒意瞬间从丹田直冲顶门,烧得他眼前景物都微微扭曲。他猛地抬眼,死死盯住那张年轻却写满挑衅的脸孔。那晃动的蓝色工牌,那微微上扬的、带着算计的嘴角,竟诡异地与记忆深处某个阴鸷的形象重叠起来——
庆隆十二年,恩师李阁老被构陷贪墨。金銮殿上,那个姓杜的言官,也是这般,穿着崭新的青袍,胸口绣着獬豸补子,昂然而立,唾沫横飞。獬豸本该辨曲直,那日却成了噬人的凶兽。杜御史的声音尖利如锥,一句句“蒙蔽圣聪”、“巧取豪夺”、“斯文败类”,裹挟着恶毒的揣测,像淬毒的冰雹砸在恩师花白的头颅上。恩师跪在冰凉的金砖上,腰板挺得笔直,只是微微阖着眼,唯有下颌绷紧的线条泄露着无声的悲愤与苍凉。殿内烛火摇曳,映着皇帝高踞御座之上模糊不清的侧影,也映着那些或冷漠、或幸灾乐祸的朝臣面孔。最终,恩师被夺职还乡,郁郁而终。
一股混杂着旧日锥心之痛与当下被污蔑的狂怒,瞬间冲垮了苏明远穿越以来努力维持的镇定。血液轰鸣着涌向头颅,他几乎是不假思索,猛地一拍桌面,身体前倾,那声压抑了数百年的怒斥,裹挟着古汉语特有的金石之音,破喉而出:
“竖子敢尔!”
四字如惊雷炸响,余音在过分安静下来的发布厅里嗡嗡回荡。
话一出口,苏明远自己先是一僵。那点因怒意而聚起的气势瞬间凝固,随即如冰消雪融。坏了!他心中警铃大作。此“竖子”非彼“竖子”!在庆朝,这是对无德无行、搬弄是非小人的痛斥,带着士大夫阶层的清高与愤怒。可在这光怪陆离的现世,听入这些现代人耳中,恐怕只剩下赤裸裸的、街头混混般的辱骂——“你算什么东西!”、“小子找死!”——粗鄙不堪,毫无体统。
台下一片死寂。空气仿佛凝成了粘稠的胶质。数百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,惊愕、茫然、困惑,更多的是看一场荒诞闹剧的兴味。前排那个紫发记者,脸上的挑衅僵住了,随即转为被当众辱骂的错愕与羞恼,涨得通红。镁光灯的闪烁频率骤然加快,咔擦咔擦的声音密集得如同骤雨打芭蕉,无情地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失措。
苏明远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,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,黏腻地贴住了衬衫。完了。苦心维持的疏离形象,怕是要毁于这脱口而出的一句古语。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,仿佛被剥光了置于闹市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旋涡中心,苏明远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。他不能就此倒下。恩师当年无言承受的屈辱,今日,他必须自证清白!左手悄然滑入那宽大的、刻意仿古的袍袖深处。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坚硬、带着岁月质感的物体。那微凉的触感,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,让他混乱的心神瞬间寻回一丝锚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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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霍然抬手!
一卷古朴的竹简,被他从袖中郑重地抽出,暴露在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和闪烁的镜头之下。竹片微黄,边缘圆润,显然有些年头,用靛青丝绳仔细编缀。灯光下,竹片表面反射着温润内敛的光泽。
“此乃在下《自辩书》。”苏明远的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,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竟压过了满场的窃窃私语和快门声。他微微昂首,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,不再看那个紫发记者,而是投向更远处,仿佛在对着一个看不见的公道诉说,“亦是这三月以来,于此‘贵境’谋生之账册实录。诸君若疑,请自观之。”
他手指灵活地解开丝绳,手腕沉稳地一抖。竹简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轻微的“哗啦”声,应声铺展开来。一片片竹简紧密排列,上面是用极细的狼毫小楷,一笔一划,工整严谨地书写着的字迹。墨色深沉,力透竹背。
前排的记者们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,后排的也踮起脚尖。无数镜头瞬间推近,发出细微的机械调整声,贪婪地对准了那些竖排的、繁复的、对现代人而言如同密码般的文字。
苏明远伸出食指,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,点向竹简顶端一行字迹:“此为首项,月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