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 芒种断剑
芒种前夜,苏明远在书院批改弟子们的《礼记》心得至深夜。
蝉鸣初响,带着夏日特有的燥意。苏明远搁下毛笔,揉了揉发酸的手腕。砚台里的墨已经干了第三次,窗外的月光将树影投在宣纸上,像一幅天然的水墨画。
他起身推开雕花木窗,夜风裹挟着栀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。远处城市灯火通明,霓虹将半边天空染成紫红色。三百年了,他依然不习惯这样明亮的夜晚。庆朝的上京,此时应该只有零星的灯笼在黑暗中摇曳,如同散落的星辰。
"先生,还不休息吗?"值夜的小王探头进来,手里捧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,"给您热了杯奶,助眠的。"
苏明远接过杯子,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。他想起庆朝时,书童也会在深夜读书时端来一盏杏仁茶。时代变了,关怀的方式却出奇地相似。
"《礼运》篇的批注我放在桌角了。"苏明远轻啜一口牛奶,甜腻的味道让他微微皱眉,"李生的见解颇有新意,只是将'大同'比作现代共产主义,未免有些牵强。"
小王笑着点头:"我明天转告他。对了,陈浩然下午来过电话,说主题乐园的设计全部按您的要求改了,想请您过目。"
苏明远望向窗外。自那日拜访后,这位"古风贵公子"竟真开始研读起《三字经》来,上周还专程来请教《论语》中"君子不器"的释义。变化之大,连李芳都啧啧称奇。
"明日回他吧。"苏明远放下杯子,忽然注意到小王眼下浓重的青黑色,"你又熬夜做那个报警装置了?"
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:"快完工了。我在书院四周装了感应器,只要有异常动静,您房里的铃铛就会响。"他顿了顿,声音低下来,"自从陈浩然收到那封信...我们都担心往生司会找上您。"
苏明远心头一暖。这些现代的孩子,用电路板和程序代码,复现了庆朝更夫守夜的职责。他正想说些什么,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啼叫,凄厉得不像这个季节该有的声音。
小王明显抖了一下:"我、我去检查下门窗。"
待年轻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,苏明远才从袖中取出那封今早收到的信。没有邮戳,没有署名,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他的备课笔记里。信上只有一行字:
「芒种午时,送君往生。」
字迹工整端庄,是标准的馆阁体。这种庆朝科举考试专用的字体,在现代会写的人不超过十个。苏明远轻轻摩挲着信纸——是雪浪纸,与陈浩然收到的那张同出一源。
他将信纸凑近鼻尖,隐约嗅到一丝沉香味。这味道太熟悉了,庆朝时,只有宫中御用的线香会加入少量龙脑,燃烧时有这种独特的清冽气息。
窗外又传来一声猫头鹰叫,比刚才更近了。苏明远吹熄油灯,和衣躺在床上。黑暗中,他摸到枕下那柄从庆朝带来的白玉簪——如今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。簪尖冰凉,像一滴凝固的月光。
半梦半醒间,他似乎回到了庆朝最后那个夜晚。国子监燃起冲天大火,他抱着几卷《永乐大典》的残本在烟雾中奔跑。有人在他身后喊:"苏大人快走!钦天监的人疯了!"然后是兵刃相交的声音,惨叫,以及那种诡异的、仿佛从地底传来的吟唱...
"先生!先生!"
急促的敲门声将苏明远惊醒。晨光已经透过窗纸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他起身开门,小王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外,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木盒。
"在、在您门口发现的..."
盒子约一尺长,通体漆黑,正面阴刻着鱼纹。苏明远接过时,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。他轻轻掀开盒盖——里面是一把断剑,剑身锈迹斑斑,断口处却闪着诡异的银光。剑下压着一页发黄的纸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咒文。
"《往生咒》..."苏明远的声音有些发涩。庆朝末年,叛军就是用这种咒文超度他们杀害的官员。据说被《往生咒》标记的人,魂魄将永世不得超生。
小王的手抖得厉害:"要、要报警吗?"
苏明远摇摇头。现代警察如何能理解三百年前的死亡威胁?他小心地取出那页咒文,突然僵住了——咒文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墨点,形状像一片槐叶。这个标记,与他穿越时随身带着的那页残经上的墨迹一模一样。
"去把弟子们都叫到讲堂。"苏明远合上盒子,声音出奇地平静,"今日我们讲《礼记·檀弓》。"
"可是先生..."小王急得眼眶发红,"今天就是芒种!午时他们就要..."
"正因如此,更不该耽误课业。"苏明远已经换上那件靛青色长衫,"去吧。"
讲堂里比平日拥挤许多。不仅常来的弟子都到了,连几个已经毕业的学生也匆匆赶来。苏明远注意到最后一排坐着李芳,她今天罕见地穿了件素色旗袍,手里紧攥着手机。
"今日讲'君子慎独'。"苏明远展开书卷,声音如常,"郑玄注:'独者,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也。'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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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讲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苏明远的声音不疾不徐,仿佛今晨收到的不是死亡威胁,而只是一封寻常书信。他讲解着"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