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0-40
; 晋扬知道林夏青有点洁癖,从她手里接过刀以后,拎着茶壶在空杯子上冲洗小刀。
林夏青闲人一个,就坐下来等着吃西瓜。
“很痒吗?你下颌位置都有点挠破了。”
林夏青漫不经心道:“还好,我故意挠破的,再抹点清凉油上去,好的快。”
晋扬又问她:“你不是去考试么?化妆干什么?”
他没见过林夏青化妆的样子,有点想象不出来,但觉得她长得好看,就是化成一张唱京剧的油彩脸,那也一定是戏台上的当家花旦。
林夏青指导他切西瓜仔细点儿汤汁到处流,他拿刀的样子怪吓人,不像是宰西瓜,像在宰垂死挣扎的不驯牲口,“是去考试,后面考完试在青市接了单买卖。”
晋扬咋舌道:“什么生意还要你化妆?”
林夏青说:“拍广告。”
晋扬着实没想到她去一趟青市,还能接上一支广告,这际遇也太神奇了,“你真是上哪儿都不耽误挣钱。住院鼓捣卖大酱,考试忙活完又去拍广告,这回挣了多少?”
林夏青觉得他算漏了,他没算上他给自己的十块护理费,穿到八十年代一个月不到的时间,她已经打了三份工,分别是:卖大酱的乡下小妹、县医院病房的小护工,以及电视机厂广告客串的素人演员。
林夏青没说自己拍广告挣到的具体数目,和晋扬的身家一比显得太磕碜,她含糊道:“请你吃顿好的散伙饭不成问题。”
晋扬递了一块切好的西瓜到她手上,“还吃散伙饭?上回不是吃过了,你省点儿吧,要吃也是我请。”
林夏青咬了一口西瓜,舌腔填满了爆汁儿的蜜液,无西瓜不夏天,夏天的水果还是属西瓜最好吃。
“你什么时候出院?”林夏青盯着他那双修长的腿,看样子他是真恢复挺好的,刚刚进门时候的走路姿势一点儿不撇,“你刚刚出去洗什么?你还会自己洗衣服哇?”
林夏青想象他家一定有保姆,他们这种人家指不定还有保姆一号、二号、三号,不过风声紧的年代,他们会把保姆换个名头,说成是乡下投奔到城里的亲戚。
“洗袜子,攒好几天了。本来你回来的早,这会儿我都已经在京城了,明天吧,我明天回去,既然你要吃散伙饭,今晚咱们最后出去搓一顿怎么样?”
林夏青用拇指刮了一下唇角的西瓜汁液,问:“今晚咱们吃散伙饭,那明天我还要来送你吗?”
晋扬想了想,把问题反抛了回去:“你觉着呢?”
林夏青:“明天再来,这也太腻乎了。送君千里终须一别,今晚我可以陪你在外面逛得久一点,吃完饭咱们再去看一场电影吧?或者去公园转转,你来荷县一直呆在病房,都没怎么好好感受过这儿的风土人情。”
林夏青心里的算盘是,最好逛到夜深人静,这样她才好去检查晋扬停在医院角落里的车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,确保他安全上路,这是林夏青最后能为他做的一件事了。
晋扬有点失望地说:“哦,你嫌黏糊?也好,吃完饭就一起看场电影吧。”
林夏青挺会调整人的情绪,见晋扬情绪低落下去,把西瓜皮投进铁皮垃圾桶,开始低头翻找挎包里她从青市给晋扬买的大海螺。
她还给他带了一包糕点,正好明天他路上也可以吃。
“送你的,我没见过长这样的海螺,形状像只蜘蛛,弄个底托,当个小摆件,比摆什么金佛玉雕有意思多了。”
晋扬欣然收下礼物,端详海螺的神情,是真在认真考虑用家里库房的哪只名贵木托来衬这海螺。
“明天你是自己开车回去吗?”
“原本有人要派司机送我,我给推了。上回麻子开了我的车,给我恶心的,再不能让别人碰我的宝贝新车了。”
林夏青发现晋扬也有洁癖,不过是精神方面的洁癖,袜子他能攒好几天才洗一次,但他的私人物品,不许他讨厌的人触碰。
“晚上咱们吃什么?”林夏青对荷县其实也没多熟,下馆子多数是方和平请客,她不太清楚荷县好吃的饭店是哪几家,但跟着方和平这老饕总不会出错吧,要么还是在方和平请自己去过的馆子里挑一家?卖红肠那儿?
她知道问男的选择题,等于要他们的命根子,什么问题抛给他们都只能得到敷衍了事的随便二字。他们好像路边野草,随便怎么都能过活,不挑的,问晋扬晚上上哪吃,只是出于请客的礼貌,最后肯定还得自己拿主意。
果然晋扬回复道:“你想吃什么,咱们就吃什么。”
林夏青给出自己已经盘算好的答案:“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方和平请我吃红肠?那家饭店的红肠烤得水灵灵油汪汪,主食还有麦香十足的俄国黑面包,特别有嚼头,抹一刀乳酪和果酱上去,甜丝丝滋啦脆,那儿的散啤也不错。”
晋扬有点意外她这么享受西餐,一般人第一次吃西餐会把这行为定性为花钱买罪受,他心血来潮介绍说:“有机会我一定要请你上京城的马克西姆,去年新开的法国餐厅,烟熏三文鱼、樱桃鹅肝、焗蜗牛、牛排、烤龙虾,样样都不赖,那儿的蘑菇汤一顿我能咕嘟好几碗,奶油汤头特别醇厚带劲儿。饭后再要一只拿破仑蛋糕,坐那儿慢慢品,时不时就点儿红酒,喝得微微醺醉,那种状态才叫享受。”
林夏青倏而放大双眼,她觉得好神奇,晋扬说的马克西姆,上辈子她去京城出差还真去过几回。
林夏青对法餐不太感冒,法餐就跟法国人的慵懒散漫性子似的,一顿饭全部上完菜得两个钟,对于时间就是金钱的打工人林夏青来说,跟法国客户在餐桌上磨生意,好比钝刀子割肉。
时空就这么奇异地在眼前交错在一起了,从晋扬口中听到马克西姆